戏剧校本课程及其实施策略
————以南京市第十三中学戏剧校本课程为样本
王夫成
中学实施戏剧教育，其意义尽人皆知。然而说到实施，大多视为畏途。南京十三中戏剧校本课程是以戏剧教育为目标、以戏剧节演出为终端显示的语文实践活动课程。这门课程起源于老教材戏剧专题生发出来的课本剧演出，新课改后我们把它当作活动课程来设计，戏剧这门离人最近的古老艺术又凭其特长发挥着发现人、发展人的巨大作用。
可能有人认为我们开设的课程只是一般的课外实践活动，但是经过长期探索和完善，我们已经把它打造成实实在在的课程。它有明确的课程目标。开设戏剧校本课程并非为向高校输送几个戏剧表演人才，而是借此培养全体学生的创新思维和实践能力，培养全体学生的健全人格，提升其精神品格。“一回到家，我就迫不及待地在微信朋友圈、QQ空间，配合照片写下这样的文字：惊奇孩子们对剧本的深刻理解和创造力，惊艳各类服装、道具及多媒体配合的整体效果，更惊叹老师开展这一让孩子们整个儿变了个人似的美丽课程的见识！”这位家长的观后感言可以算作对我们的课程追求的生动注脚。
它有丰富的课程内容和具体的实施步骤。课程由课程宣传发动、戏剧知识（基础知识和鉴赏及创作基本理论等）讲授、班级剧本遴选（提倡创作）和研读、成立剧务组分角色饰演、剧本汇演、剧评写作荟萃等环节构成。戏剧校本课程延宕一月有余，对于每一阶段每个环节的任务和要求都有具体说明。比如“宣传发动”，第九届《戏剧课程操作指南》说明如下：“年级召开学生大会，观看上一届优秀剧目演出视频，分发上一届戏剧节活动大事记以及《中外戏剧名著选读》教材供阅读选择。会后各班动员。要点：教师与班主任联手发动，激发士气，树立目标，为本届戏剧节做思想和人员的准备。”
它有科学多样的评价方式。评价不是在戏剧节结束后打的冷冰冰分数，而是与整个课程实施相始终的丰富生动多姿多彩的过程。首先，追求评价内容的综合化。评价不仅关注学生在课程中做出的贡献取得的业绩，还关注他们的创新精神、心理素质、学习态度、参与热情、与他人沟通交流等方面的状况。其次，落实评价主体的多元化。除教师评价外，还有学生自评和互评、家长点赞、专家和艺术家的现场点评等。自始至终，评价发挥着有力的信息导向和杠杆作用。
我们不否认教室这一常规课堂，但我们坚持认仅固守教室课堂是无法适应现代学生的发展需要。要推倒教室四堵墙，带领学生走向自然和社会的大课堂。课程实施中师生们不再囿于教室，而是走出教室走上舞台；一出戏不是被表面地“读”，也不是被口头地“说”，而是被当面地“演”、当面地“看”、当面地“评”；改过去单一的纸笔学习形式为现在的在行动中学、在生活中学。学习环境、学习方式的变化不仅促进了学生学习态度和方法的巨大改变，而且带来了精神上脱胎换骨的变化。
南京十三中戏剧校本课程已经开发实施多年，笔者尝试以几组关键词的形式，对这一语文活动课程的实施策略加以提炼并简要阐释。
大语文视阈与全育人眼光。大语文视阈，即打破功利狭隘的语文学习观，用大语文观念部署并指导课程所有活动。在教室师生研习戏剧文本是语文学习，在校园里在舞台上切磋、排演和观看戏剧也是语文学习；担任角色、揣摩台词是语文学习，制作海报和道具、设计音乐和舞台背景也是语文学习。在大语文视阈的抚慰和期待下，学生方能彻底舒展心灵，尽情释放潜能，充分发展个性。全育人眼光，就是将育人目的贯穿于课程全过程，既育其“文”心，也育其“人”心——他们的灵动、仁爱、和谐、激情、创造力等等作为“人”的高贵品性。陆同学被同学们嘲为“笨木头”，文才、口才、美感、乐感等一无所有，且内向木讷，常被同学们冷落一旁，班级组建戏班子时他成了“多余人”。语文张老师看到了他诚实热情的长处，鼓励他承担起为午练的演员同学打饭的任务。他的付出赢得了同学们的感谢，而同学们的苦练又让他觉得自己的任务意义非凡。张老师又故意用其所短，让不善言辞的他去租赁戏服和老板讨价还价。戏剧节彻底改变了该生，他变得自信活泼，主动与人沟通交流，完全融入了集体。用全育人眼光打量和对待课程的每一个环节、每一个事件、每一个细节，都会发现其中蕴含着极为丰富的育人契机和元素。家长所说“整个儿变了个人”指学生性格、精神和行为习惯等方面产生的令人惊奇的蜕变，这正是戏剧校本课程孜孜以求的最高目标。
活动网络与竞争机制。戏剧校本课程不仅仅是演戏，演戏只是课程中的一环；演戏也不仅仅是几位有表演才华的同学在动，所有的同学都围绕着班级这台戏在动。有表演才华的做演员；有指导能力和组织能力当导演；笔杆子硬的编剧，写宣传文字，提炼最高任务，写班级戏剧节日志；有音乐才华的配乐；美术好的做宣传海报和场景设计；心灵手巧的做道具；擅长评论的当顾问……每一位同学都是活动网络的一环，其兴趣、特长和个性都有展示平台和发展空间。因此，可以说，课程价值能否实现最大化，取决于教师能否精心结构出细密无遗的活动网络。
活动网络让每一位同学在团结和谐的环境下各骋其才又彼此呼应，合力推动课程开展。同时，教师根据课程竞赛驱动性特点和中学生争强好胜的心理，制造竞争态势，激发竞争力量。比如班级剧本的确定，不是由语文老师一锤定音，而是让各学习小组推荐自己看好的剧本，并进行竞选演说，胜出者才被确立为本班研读演出的剧目。再如，戏剧汇演主持人的选拔，不是由教师指定，而是首先宣传发动各班有此志向者报名参赛，评委老师（也可吸纳少数同学参加）从精神面貌、交际能力、应变能力等方面层层选拔，最终确定主持人人选并张榜公示。又如各班宣传海报评选，对有创意的手绘海报给予加分；戏剧汇演评比时，对原创剧本也实行加分制。这些似乎是没事找事小题大做的举措，创设了更多的情境、机会和平台，锻炼磨砺了学生的才情锋芒和创新品质，从而放大了课程价值。
自主发展与跟进指导。戏剧艺术天生的综合性特点激发起个体丰富多样的创造欲望和潜能。限于时间，各班演出的大都是整部戏的一个片断，这种截取式的“折子戏”具有随机生成诱人突破的特点，年轻的生命在每一个环节都可能迸发令人惊奇的创造。曹勇军老师所任高一（10）班表演的剧目是曹禺话剧《家》中“鸣凤之死”片段。班级演出版《鸣凤之死》脚本除基本保留“鸣凤之死”主角台词外，学生对原作作了不少改动。有删除，如王氏、高克明、婉儿的台词，目的是一开幕便将封建家族中丫头们的不幸遭遇展示出来。有添加，如第二场景中“婉儿上茶”的桥段，一来可以为后面的婉儿出场埋伏笔，二来可以加强对冯老太爷灵魂深处的东西作暗示。最让曹老师称赞的是导演让鸣凤手持水莲花登台这一创意设计，这一看似简单的道具不仅隐喻人物的追求美的心灵世界，也暗示了她的悲剧结局。
学生自主发展，并不等于教师不管不问。恰恰相反要想让学生获得理想发展，跟进指导必不可少。从符号学的角度看，戏剧和其它艺术一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符号。我们观赏戏剧就是对戏剧符号系统进行解码和重构，从而破解戏剧奥秘。英国评论家冈布里奇在《艺术与幻想》中说：“所见出于所知。”为了让学生成为表演高手和设计鉴赏的行家，在角色分配和表演之前，教师与同学一起研读“案头之曲”，“让作者与读者两个灵魂在静默隐秘之中达到理想的融合”（俄国批评家尤·伊·艾亨瓦尔德语），有了这样的“前理解”再去观赏“场上之曲”才能看得热闹看出门道。到了戏剧表演阶段，邀请南大、南艺等高校的艺术家来校为学生说戏并示范，进行手眼身法步及形体指导。第七届戏剧节高一（9）班张巡宇因饰演《日出》中的顾八奶奶而荣获“最佳女配角”，她在“获奖感言” 中说：“开始总不能入戏，因为我在读台词，还是一个旁观者。指导老师说角色‘说什么’由作者定，‘怎么说’却要由演员定。怎么说？感谢老师引导我揣摩顾八奶奶该用的特有的语气、腔调、口头语甚至还有肢体语言。时间一长，我在班级和同学讲话时就不自觉地带着顾八奶奶的表情、腔调和动作，等同学们都说顾八奶奶借尸还魂时，我知道自己已把顾八奶奶演活了！”
人文综合素养与语文核心能力。加拿大艺术教育家韦爱诗(Wilkinson)博士认为，戏剧在开发一个孩子智力的过程中至少能促进感觉能力、交际能力、创造能力等八种能力。从语文课程的角度看，戏剧蕴含丰富的语文元素，是天然的语文资源，是促进学生读写发展极为理想的载体。活动中，我们以“写”为抓手，抓住时机组织学生开展读写活动，整体上不断提升写作这一语文核心素养。从小组推荐剧目竞选演说稿的撰写，到本班演出剧目“最高任务”的提炼；从剧务组同学的导演手记、演出手记、演出场记以及场景转换的串台词的全纪录，到每一位同学都要写的课程总结和观剧评论，中间还有少数同学承担的海报制作、主持人竞聘细则和戏剧汇演评比细则的制定、舞美设计说明等等，这些丰富的环节靠“写”物化下来，同时写作能力在细致过程中得以培养。写，成为课程的一大方式和亮点。第九届戏剧节结束，由语文备课组牵头、各班课代表编辑的《第九届戏剧活动课程文萃》，选拔学生各类作品近百篇20余万字，便是本次课程的丰硕成果之一。当然，如前文所言，课程实施中学生的认识水平和精神面貌的变化其价值更值得珍视。一向怕读书作文的张同学在自我评价中：“这段经历改变了我这个‘理科小动物’（语文老师戏称）。我真切地感受到，无论是写戏演戏，还是看戏评戏，都属于追求美追求自由的精神劳动，都是激情的燃烧、生命力的表现和灵魂的飞跃。有所经历才有所体验，有所体验才有所表现。作文，不再是无米之炊；作文，我触摸到了你的长相！”
观摩过南京十三中戏剧校本课程后，不少同行不无夸张地感叹此课程是“本地根芽，别处不可种植”。我校的戏剧校本课程年年“种植”，而且“今年花胜去年红”，这除得力于我们所拥有的传统和经验外，语文组全体同仁的人文理想和教育情怀是取得成功的重要力量。戏剧节活动期间，整个语文组就是一支“梦之队”，一支怀揣着教育梦想并为之努力拼搏的团队。在一个月的时光里，教师放弃休息时间作指导，呕心沥血跟学生一道锤炼打磨班级的这台好戏。朝朝暮暮，台前幕后，师生早已融为一体，一起欢笑，一起流泪，一起期待，一起庆祝。有人称电影为遗憾的艺术，回看第九届戏剧节的演出视频我们也心生遗憾：作为教师，为什么只满足于做一个指导者和观赏者呢？于是，志同道合的我们立下愿望：明年校园榴花如火时，在南京十三中第十届戏剧节上，我们放下架子，身着戏服，粉墨登场和学生一起演戏，——可以想象，那一刻学生会怎样欢呼雀跃，那情景又是何等美妙动人！
本文为江苏省教育科学“十二五”规划2011年度立项课题“全语文视阈下中学戏剧教育校本课程实施策略研究”（课题批准号：T-c∕2011∕27）的研究成果之一。
（ 南京市第十三中学 210008 ）
